2013年05月10日 16:34
来源：凤凰网商业

名字里有银有福，但银福小学实不如名。

这里，只有一个老师和81名学生。

当地村民说，虽然没有“银”，但学校里的孩子却有“福”，今年49岁的金传忠就是他们的福。

自2003年银福小学成立，金传忠成为学校里的唯一教师，这种“唯一性”已经有10年。

银福小学位于桐梓县楚米镇高山村，离村委会约18公里，在名副其实的高山上。通往银福的山路开辟在悬崖之上，坡陡路窄，多为一边悬崖，一边半壁。

不上高山，不知平地。上山不易，下山也难。

10年中，金传忠上下山的方式从步行到马驼，再到现在用摩托车代步，没变的是“银福小学唯一的老师”的身份。

“我也想调走，可走了那些学生怎么办，本来就没有老师愿意到这里来。”金传忠的想法很简单，拿了公家的工资，就要对得起学生和家长，更重要的是良心。所以，他在银福小学当了10年的“唯一老师”。

其实，加上“银福时期”，这样的身份，陪着他已有27载。

空闲或沉思时，金传忠有个习惯性动作，喜欢用手摸自己头上仅剩的“半块”头发。自从接手银福小学，他的头发比以前掉得多了。

除了掉头发，抽烟从几天一包到一天一包半。

19岁，初中毕业，金传忠成了村里一所小学的代课老师。那时起，“唯一的老师”的身份就伴随着他。让他没想到的是，即使调换到其他学校，“唯一”的状态始终没有改变。

每月27块钱的工资。当了10多年的代课老师后，金传忠想结束自己的代课生涯。1999年，金传忠“扶正”，代课教师变成公办教师。转正后，他再也没有外出打工的想法。“工作起来也带劲。”

“拿了公家钱就得对得起学生和家长，尤其是自己的良心。”这是他很老实的想法，拿日子混钱的事不能干，哪怕只有他一个老师。

2003年，银福小学成立。这一年，金传忠调入。这所当时只有100多名学生的学校，从此有了也是唯一的公办老师。

既是老师，又是校长。虽然当时有一位代课老师同在学校任教，可在村民眼中，代课可以随时离开，金传忠依旧是个“光杆司令”。任何事都要亲力亲为，学校试行营养餐后，“吃喝拉撒都要管。”

银福小学建在一个高坎上，教室门口有一个约2米高的坎。来到银福之前，学校除了一栋一层四间的教学楼外，什么都没有，包括教室门口保护学生安全的围栏。

“上任”校长至今，金传忠给高坎安装了护栏，也把高坎下的泥巴地变成了水泥操场。改变的还有很多，在金传忠眼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学校缺老师。

每次向教育部门申请教师时，得到的答复不是“顶一下”就是“没有老师”。不坚守，金传忠会觉得对不起“公办教师”四个字的称谓。

高山村有2所小学，如果停办银福小学，那里的学生要走18公里山路到另一所学校读书。所以，金传忠只能一个人坚守着。

这一守，就是10年。

从村委驻地到银福小学的山路，全程约20公里。山路最宽的地方不过3米，且三分之二的路段修建在悬崖之上，山高坡陡。

当地司机说，下雨天，没有四驱驱动的车，根本上不去。车行时，司机不会刻意往窗外张望，悬崖的深度有时会让人头晕。

而这是村民上下山的唯一选择，也是金传忠去上课的必经之路。

2007年，这条山路没通车之前，山里村民靠双肩背生活用品上山。金传忠背的则是学生教科书，走得快也要3个多小时才能到达。

通车后，从未骑过摩托车的金传忠，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学了一个月后，毅然上路。“这条路他敢骑车，就是摔出来的。”谈起车技，金传忠的侄儿指了指一块高坡说，起初天天摔，次数多了，车技也提高不少。

在金传忠的右腿膝盖上，至今还留有一块骑车摔的伤疤。学校实行营养餐后，金传忠还要经常从镇上载蔬菜、煤气罐等生活物资上山。一个星期拉一次，每次都会让他担心不已。

人手不够，金传忠把妻子叫上了山。专门负责给学生煮饭烧菜。唯一的女儿初中毕业后，也常到学校帮母亲干活。

一家三口，以校为家。

银福小学只有4间教室，一间被当做厨房，另一间被砖隔成两间，用来当做老师宿舍。真正上课的只有另外两间教室。

缺少教师，银福小学实行“两学制”。全年只上语文和数学两门课程。

今年招收二、四、六年级学生，就停止招收一、三、五年级，轮级上学。本学期学校只有学前班和二、四、六年级，学前班与六年级在一个教室，二、四年级在一个教室。

以学前班和六年级的教室为例。学前班上课时，六年级学生要坐在教室里等他们的课结束后，才轮到他们；而六年级学生上课时，学前班学生同样要在教室等他们的课程结束后才能放学。

学生还有休息时间，金传忠则没有。有时忙里偷闲休息一会儿，被金传忠形容为“偷渡”。

一次，金传忠用煤炉煮着饭就去上课，回来时，煮饭的鼎罐已被烧坏，而当时他就在隔壁教室上课，“真没有空闲时间，上完一个年级又得接着上另一年级。”不得已，金传忠换了一个电饭煲。

今年新学年刚开学，一直代课的老师选择了辞职。金传忠真正意义地一个人顶了一个多月。实在顶不住了，他再次找到当地教育辅导站请求调派老师。

“要是没人来，那能开多少个班就开多少个班，只是觉得那样苦了学生。”但金传忠得到的回复依旧与之前几次一样。

求助无果后，他在高山村党员大会上发言，恳求有人到银福小学任教。在村支书的帮助下，金传忠找到了自己小学同学陈关文。

起初面对老同学的请求，陈关文直言不讳地说不愿意去，代课工资根本不够养家。

“他说人一辈子钱不是最重要的，任何事要对得起良心，希望我能帮他，要不然学校就办不下去了。”最终，陈关文答应下来，不为别的，就因为不知道如何拒绝。

开学过后，让金传忠最为开心的事除了陈关文的到来，还有两个志愿者的加入。

天津师范大学毕业后的林雪，4月到贵阳旅游时，结识到一个名为“认知行”公益组织，随后了解到银福小学情况。林雪决定去支教一个月，远在西南师范大学上学的朋友钟夏决定同行。

她们的到来，除了缓解师资压力，金传忠还希望两名大学生的言行能影响或激励学生。

得知他们支教只有一个月时间，学生流了几次泪。学生哭，林钟二人也跟着流泪。“等我们结婚了，我们会带着老公再来，那时会呆很长时间。”这是林雪和钟夏之约。

学生不舍，金传忠亦如此。谈到二人离开后，学校又面临没老师的老困境，金传忠把兜里的香烟点上。愁闷多了，除了吸烟，金传忠经常一个人喝酒解闷。

一次，劳累一天后，没有食欲，金传忠喝了半碗白酒就上床睡觉。第二天学生到校上课，不见他，透过窗子发现金传忠还在“睡觉”。直到破门而入时村民才发现，金传忠已经昏迷。

抢救，金传忠捡回了一条命。“要是死了，可能学校也办不下去了。”此事，也惊动了楚米镇政府。

现实依旧。

虽然当地教育辅导站已表示，下学期会安排特岗教师到校任教。但金传忠依旧愁眉苦脸，他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兑现，他所想的，哪怕来一个代课教师或志愿者也行。

5月3日，“认知行”公益对银福小学进行捐赠。学校第一次有了篮球架，学生第一次可以在刚修的操场上运球上篮。

可是，在学校第三间教室的门口上，六个书写在红纸上的毛笔字格外显眼，也表露出银福小学除了需要物资帮扶外，真正需要的东西是什么——“学生渴望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