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17日 13:29
来源：凤凰网商业

《华夏主义》作者、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叶自成

习主席对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文化具有广泛的兴趣和渊博的知识，是我党历史上继毛主席之后，又一位熟知并广泛引用中国传统文化经典的领导人。但习主席的不同之处，在于不仅把大量引用经典作为讲话生动有趣的一种风格，而且从总体上更加强调中华传统文化中的精华对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意义。

习主席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在对中华民族5000多年悠久文明的传承中走出来的，具有深厚的历史渊源和广泛的现实基础”，特别强调指出中国特色就是四个讲清楚：1讲清楚每个国家和民族的历史传统、文化积淀、基本国情不同，其发展道路必然有着自己的特色；2讲清楚中华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丰厚滋养；3讲清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突出优势，是我们最深厚的文化软实力；4讲清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植根于中华文化沃土、反映中国人民意愿、适应中国和时代发展进步要求，有着深厚历史渊源和广泛现实基础。

这实际上是给我们提出了四个问题：1什么是传统文化精华？2传统文化精华如何滋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3传统文化精华如何转化文化软实力？4传统文化精华如何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对接？

《华夏主义》这本书是试图把中国传统政治文化中具有哪些精华讲清楚的一个尝试，认为在老孔商思想中包含的道治德治法治及其核心价值观就是这种精化的概括。它就是滋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最丰富的养料，就是中国文化软实力的核心内容，也是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对接的核心。这可以从可持续发展观、以民为本、以法治国、四风整顿、软实力等几个方面体现。

一、可持续发展观方面。习主席指出，坚持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是中国的基本国策，中国必须努力走向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新时代，必须树立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生态文明理念。老子思想可以从两个方面滋养可持续发展观：第1，老子思想是人类社会最早的可持续发展观，老子是人类世界中最早提倡崇尚自然，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享受自然的思想家，最早提出人类社会应与自然和谐一体。他的道法自然，莫之爵而常自然，辅万物之自然的思想，他的如果人类遵道而行，则万物将自宾（自然服务于人类）的思想，在整个人类世界都是领先的，也被西方世界广泛接受。第2，老子不仅从宏观上倡导人类与自然和谐一体，也从个人微观层面上提出了具体的个人修身养性之道，就是倡导个人生活要自然而然，不要过多追求各种难得之货，不要超越人的自然而然的需求去追求奢糜的浪费型的生活，主张人的生活简朴，以朴为美，以简约为美，人反而可以达到长生的目标。

二、以民为本方面。习主席就任后的历次讲话中，“人民”都是一个突出的关键词，充分体现了中国传统的以民为本的价值观念，也是将民本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直接的对接。习主席强调“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要始终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的位置”，“始终植根人民、造福人民，始终保持党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始终与人民心连心、同呼吸、共命运”，“中国梦归根到底是人民的梦，必须紧紧依靠人民来实现，必须不断为人民造福”，“要随时随刻倾听人民呼声、回应人民期待，保证人民平等参与、平等发展权利，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在学有所教、老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上持续取得新进展，不断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李克强就任总理后的第一次讲话讲的九字方针就是行大道、民为本、利天下。党中央领导全党开展了建党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群众路线教育，其根本目的在于加强和密切党与人民群众的关系，更好地实现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

所有这些，都可以在老子和孔子的民本思想找到丰富的资源，体现为老子所说的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的思想，老子的不知有之、亲而誉之的善治和以百姓的态度为最高和最后的政治评价标准，孔子使民富庶教的思想，把广施于民而能济众作为治理国家贤治境界的思想，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和关于养老恤孤制度的思想，孟子的民为贵的思想，贾谊所说的国以民为本，国以民为命，国以民为力，国以民为功的思想等，都是滋养当下以民为本实践的宝贵的思想材料。

三、在政治改革方面，老子的思想开始进入领导人的视野。老子的无为而治思想在国外大受欢迎,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被一些西方思想家认为是自由放任和小政府大社会的思想之源。许多外国领导人喜欢老子的名句，如里根在1982年国情咨文中曾引用“治大国如烹小鲜”；俄罗斯总统麦德维捷夫在2010年的一次国际会议上曾引用老子的“知止不殆”，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在2011年的一次讲话中曾引用老子的圣人之道为而不争。据介绍，老子一书是国际社会中被翻译成外国文本最多的著作。老子的思想在国内长期被认为是消极思想受到误解。但习主席在2013年3月19日在接受金砖国家媒体联合采访时也引用老子的“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一名句。李克强就任总理后的讲话表达了老子做事应当自然而然的思想，“就是市场能办的，多放给市场。社会可以做好的，就交给社会。政府管住、管好它应该管的事”，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政府管得太多，必须简政放权，减少三分之一的行政审批事项，用老子的语言表达就是，政府做政府应该做的，社会做社会应该做的，各按自己的本来的特性和规律办事。

四、在以法治国方面。习主席在纪念中国现行宪法施行30周年大会上，强调“必须全面贯彻实施宪法”，全国各族人民、一切国家机关和武装力量、各政党和各社会团体、各企业事业组织，都必须以宪法为根本的活动准则”，“任何组织或者个人，都不得有超越宪法和法律的特权。”“宪法的生命在于实施，宪法的权威也在于实施。”“党必须在宪法和法律范围内活动”，“一切违反宪法和法律的行为，都必须予以追究”，李克强也强调建设法治政府，要把法律放在神圣的位置，无论任何人、办任何事，都不能超越法律的权限，我们要用法治精神来建设现代经济、现代社会、现代政府。习主席还在政治局集体学习上提出了坚持法治国家、法治政府、法治社会一体建设的重要思想，还特别强调“要确保审判机关、检察机关依法独立公正行使审判权、检察权”，强调不论什么人，不论其职务多高，只要触犯了党纪国法，都要受到严肃追究和严厉惩处，决不是一句空话。从严治党，惩治这一手决不能放松。要坚持“老虎”、“苍蝇”一起打，对包括薄希来刘志军等在内的一大批贪腐的官员进行了严惩。而以商鞅为代表的法家的法治思想可以在这一方面提供宝贵的思想支撑，这主要体现商鞅的以法治国、刑无等级、法官独立、法治而不是权治、法大而不是权大、统治者和官员必须首先守法、法律符合国情民情简明公开让民众充分了解等内容。商鞅变法首先拿秦孝公的儿子、亲哥哥和秘书开刀，提出了一整套以法治国的思想，被西方一些思想家认为建设了第一个具有现代意义的国家雏型。今天中国的法治可以从商鞅的法治成果和思想中借鉴不少的内容。

五、实干兴邦方面。习近平在参观《复兴之路》大型展览时引用(明末)顾炎武先生总结的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强调多做实事，以《韩非子•显学》“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语句表达提拔干部必须重视实践和丰富的基层经历。而实干兴邦方面最有成效的还是商鞅，他虽然走过了头，禁绝一切诗书礼仪易春秋的文化建设，但的确在那个时代看到了奖农战是国家兴旺发达繁荣富强的基本道路，强调官吏的任用必须根据其实际成效来选用，制定了奖励农耕军功，以事功提拔和任命官吏的政策。在现在就是要以商鞅的思想为基础，转换成选拔干部的唯一标准，不是看关系，不是跑官要官买官，而是是否实实在在地为国家为人民建功立业，做出实际成效。

六、坚决反对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坚决反对享乐主义、奢靡之风，是习主席任职后我党提出的一个重大任务。这也可从华夏主义中找到强大的思想资源。老子是最早的反对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和思想家，他早就倡导人们要反对三五猎难的生活方式，认为五色让人目盲，五声让人耳聋，五味让人口爽（舌不知味道），驰骋田猎让人心发狂，难得之货让人行妨。老子倡导人们知足知止，倡导人们返朴归真，一再警示为官者“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这些似乎都是特别针对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讲的。

七、在软实力的核心价值观方面。今天的中国以经济财富的增长在国际社会中拥有一定的影响力。但仅靠它不足以支撑中国的国际大国地位。在文化价值领域，中国还处于弱势地位被动地位和失语地位，我们还是文化小国，文化弱国。软实力的本质是核心价值问题。华夏主义的那些核心价值观，可以与西方的价值进行对话、交流、比较、竞争。

比较相同的部分是：1商鞅的以法治国思想大部分与西方的相同（缺陷是没有个人财产个人自由的保护的内容），总体上可能不如西方水平高。这需要中国向西方学习。2老子的人与自然和谐一体的自然观，在思想上曾独领风骚数千年，可惜中国自身没有付诸实践，被现代西方后来居上；

此外，我们可以用自然与自由对话，人道与人权对话，民本与民主对话。

老子的自然而然观可与西方的自由对话。自然而然包括民众的自化自富自正自朴，包括一部分西方的个人自由的部分内容，但又具有民众自我教化自我约束自我纠正的内容，排斥与人的自然发展有害的行为；在思想上可能比西方的更好一些；

孔子的人道，在个人的修身养性和培养人格独立人格尊严方面，与西方的基本人权有重迭之处，缺陷是对个人权利个人独立缺少更多的关注，而孔子的个人是放在社会关系的大网络中来叙述的，不存在单个原子式的人权，人权离不开家庭，社会和国家。二者各有长短；

如果以林肯的民有民享民治定义西方的民主价值的话，那么老子和孔子共同具有的民本思想，与西方民主思想的内容有相当多的共同之处，在思想上，两者都具有民有民享的内含，因此，可以说西方的民主，尤其是欧洲的社会民主主义，也包含民本的思想，而民本思想中也包含民有民享的民主思想。

如果以西方主流的一人一票竞争选举领导人为充分必要条件（有它不一定是民主，没它一定不是民主，不管民有民享做得再好，只要没有它，在西方眼里你就是专制集权与民主无涉）来定义民主，那老子孔子的民本思想肯定都不是民主。老子的自化自富自正自朴可以理解为地方的个人的团体的局部的自治，但在国家层面上还是需要圣人治理的，老子的圣人治理与民众的自治是一种平衡关系，不是民粹主义，也不是权威主义。孔子更谈不上民治思想，即使孟子提出诛独夫的激进思想，最后不过是要换一个君主来做，绝没有让民众自己治理整个国家的念想。老子孔子实际上都主张在共同遵守道德条件下的官民共治。

此外，中国的民本思想的评价标准明显不同于西方的民主思想。什么是治理国家的评价标准？老子提出的以百姓心为心，以百姓的评价为最高标准，以实现百姓的根本利益和具体利益为评价标准，孔子和儒家提出的得民心者得天下，都是当权者能不能解决老百姓的实际问题为评价标准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任何时候任何国家，不论它是一人一票的民主政治，还是通过政党治理、或精英治理的政治，凡是能更好地实现民众主要利益的政治就是好政治，否则就是坏政治。这一评价标准，明显优于一人一票的基本标准。

一人一票竞争选举为基本标准的民主模式，国家可能治理得好，也可能治理得很差；西方民主之所以总体上认为不错，不仅是由于它实行了一人一票竞争选举制，而是因为它确实也保障了老百姓的一些基本权利，也解决了老百姓的一些实际问题；而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相当长时期发展不好，也不是因为它没有一人一票，而是因为它在实现民众实际利益方面做得不够好。同样是共产党领导的国家，也有很大区别。苏联东欧解体了，不在于它没有一人一票制，而在于党的领导脱离群众，不能很好地实现民众的基本利益；中国之所以能长期实行党的领导，并取得巨大成就，也在于改革开放的政策在相当一个时期内，较好地实现了民众的许多具体的利益。因此，一人一票竞争选举也好，党的领导也好，都只是政体的形式，政治好坏的本质还是取决于民众主要利益的实现。

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真正实行过民本政治，也从没有人实际设计过民本政治制度，但有些领导者能部分地运用它，也有比较好的效果，比如尧舜时代，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开元之治前期等。民本思想本身是可以和民主思想对话比较的，至少可以说各有长短。如果能借鉴西方的民主制度，也把它法律化制度化，就有可能实现对民主的历史性超越。

所以，华夏主义可以多方面支撑、滋养、丰富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如果我们做到了习主席的说的中华传统文化精华充分滋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中国传统文化精华有效转化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文化软实力，中国传统文化精华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具体对接，就可以使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走得更好，走得更远，走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