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精神困惑,这个时代也不例外,快速增长的经济带来物质欲望的追逐,极速流动的信息让人在眼花缭乱中陷入空虚,不断出现的成功偶像又催促人跑步成为一个世俗的"成功者"。这世界每一天都变的比昨天多姿多彩,但春色如许,并未驱散后现代世界所迎来的一个又一个挑战。不过,历史的峰回路转中,总有一代人能够接续传统、坚守信仰、承担重任。今天,我们这一代人正慢慢走到台前,脚步沉稳谦和,抑或张扬个性。我们认为,成功,往往不是因为超越别人,而是由于战胜自我。我们追求生命的饱满,追求精神的丰盈,我们有自己的价值砝码,并愿意为微小的理想而行动。"物有甘苦,尝之者识;道有夷险,履之者知。"我们这群人和任何一代人都不同,虽然年轻,但是却充满力量。世道浮沉、革故鼎新之际,年轻人有什么样的精神状态,这个国家就有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正因此,这个国家充满希望。

孙战伟:我很幸运能够从事考古

孙战伟

考古有缘人

说起考古,不少人会联想到《盗墓笔记》中描述的那些惊险刺激的画面。但对于陕西省考古研究院专攻商周遗址发掘的孙战伟来说,考古工作者求的只是平平安安。不让文化遗址荒废在现场,不让文物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被错挖,这就是他的职业底线。至于能够得到什么奖励和评定,那些都是次要的。

一路下来,和考古都很有缘分

凤凰网:当初为何会选择考古这个职业?跟你的童年生活是否有些关系?

孙战伟: 学考古的人都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安阳是中国考古的第一个诞生地。原来都是国外的人在中国进行考古,比如安德森。但是第一次由中国人所主持的发掘,是1928年安阳的殷墟。这个殷墟就在安阳,而我家就是安阳的,我大学的时候就在安阳上学,我们的老师中有很多也从事殷商方面的考古研究,所以说我就是耳濡目染,对考古很感兴趣。我家其实开车到殷墟也就十几二十分钟,对周边也很熟悉。大学时候我选的是历史,本科毕业以后读研究生也还是选择考古这个专业,于是就产生了这个兴趣。

凤凰网:是否有从长辈或者家里人受到过考古方面的影响?

孙战伟:我受家庭的影响不大,但是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就是受到殷墟(遗址)的影响。殷墟离我家很近,我们高中就隔一条马路,我有时候下课就骑着自行车过去看。后来跟着老师去学习。老人的那种观念大家可能都知道。都觉得是挖墓啊,挖人啊,都希望小孩去企业什么的,但是我们家对小孩还是比较尊重的,内心深处还是不太愿意,我能感觉得到。

凤凰网:很多80后放学都是在补课中度过的,你的童年是什么样的?

孙战伟:怎么说呢,我们河南那边,高考压力是全国数得上的,不是第一也是第二。这个压力是从小学时候就传下来了,我们当时90、91年上的小学,压力还好。到了初中时候就切实传到我们这里来了,基本都要补课。

凤凰网:是的,很多人小时候特别喜欢音乐,喜欢艺术,但是后来没有做这一行。

孙战伟:这就很遗憾了,所以我很幸运。有时候你喜欢某个事物,最后也不一定会从事这个行业,但是我父母还是很支持我做这个的。后来上大学碰到了研究考古的老师,考研又考到西安,也是考古文化很发达的地方。毕业后我也很幸运地能进考古的机关去从事相关的职业,一路下来,和考古都很有缘分。

真正留在考古一线的就我一个

凤凰网:当时同专业里转行的同学多吗?

孙战伟: 太多了。我们那届研究生毕业有11个学生,可最后真正留在考古一线的就我一个,其余都是回县里面的博物馆当老师,或者就直接离开这个圈子了。因为这个行业每年的需求量也不大,现在毕业生又多,全部进入这个行业也不现实。很多人拿到这个硕士学位后,就不做这个行业了,真正留下来的也就三四个。

凤凰网:原来的同学纷纷转行会不会让你感到失落?

孙战伟:有,但毕竟是三年多的同学嘛,我们现在发掘了什么东西,晚上都会叫大家来看看,有什么样的看法,分享一下见解。虽然说有些失落,曾经一个宿舍、一个班里的同学最后都转行了,但是我同事也有很多80后,都会互相参观,交流。

凤凰网:你们的团队中年轻人多吗?

孙战伟:多。在我们单位里到野外进行田野发掘可能有个二三十个吧,都是从各个不同的学校毕业进来的。全国高校设立考古专业的很多。在一些人的眼里,它是冷门,每年招的也少,不像中文,可是科研需求量也很少,所以喜欢这个专业又坚持下来的也有,就是能够到一个单位(做考古工作)来的很少。

一年中基本七到八个月都在野外

凤凰网:能否简单介绍下考古项目从立项开始大概流程是什么样的?

孙战伟:好的。考古的任务有几个类型吧,一个是配合基本建设,在国家修路、盖房子、盖工厂之前要由考古介入;再一个就是主动性发掘,为了解释某一个学术问题有目的、有针对性地做考古项目;还有一个就是抢救性挖掘,就是古人留下的遗址遭到了破坏,已经没有办法保护的情况下对它做一些抢救性的发掘。黄陵那个就是为了配合建水库,有些遗址在水库的淹没区,所以在淹没前我们就把它发掘出来。清涧这个是我们一直想做考古工作,然后盗墓者先把墓葬打开了,我们接到通知后就马上做抢救性发掘。

凤凰网:黄陵县和清涧县的两个项目从2011年开始,现在进展如何?

孙战伟:黄陵县是2011年到2012年上半年,一结束我就到清涧县了,2012年下半年到2013年和2014年,基本上两年半了。明年根据院里面安排,可能还会继续再挖掘。一个陵墓不是说一两年就能结束,像我们好多工地能够断断续续挖个十多年。

我就以清涧辛庄的这个项目为例讲一下整个的过程。我们每年要向国家文物局申报考古挖掘执照,在哪个位置,面积多大,发掘方案等。省文物局通知我们去做抢救性挖掘,我们带着省文物局开具的介绍信去市文物局,市文物局再把属地关系下放到县文物局,然后当地再涉及占地、用工、当地政府部门的协调。我们有领队,但具体到前线就是我们这些年轻人。

凤凰网:你们大概多少人?

孙战伟:这个工地正式的员工是我一个,然后我们有两名聘任的技术工人,剩下的民工我们在当地找,我们长期的队伍就三四个人。

凤凰网:人手这么少,工作量应该很大。

孙战伟:工作量大啊,2013年和2014年这两年我几乎全部都是在工地,50天没有回西安,12月刚刚在河南结完婚就回来了。一年中我基本七到八个月都在野外,就是中间回来个一个月,平均每月五六天。肯定要想家,工地上条件恶劣得很,整个村子现在还剩下30多个人,全是妇女老人,连小卖部都没有。镇上开车到县里都要一个多小时。我们单位(在工地)的正式员工就我一个,如果我离开的话,现场如果出现什么意外都要我来承担的。

凤凰网:挖掘工地现场会不会有一些突发情况?

孙战伟:很多呀,比如说原本没有想到会挖出什么,结果突然通知我有发现,我第二天就立马赶回去。技术方面的还比较好解决,还有一些是损毁到当地农民的土地,他们把价钱提高,不让你施工,那怎么办?我其实也没有这个权力,但是我会了解村民的要求,直接和单位反映。实在解决不了我就只能把领导请到现场来。这些现象太多了。我在那待的时间长了,人家也觉得我比较可靠,比较认可我,如果我不在那里可能就谈不成。我们现在和村民的关系很好,不单要搞学术,也要处理好跟当地政府和农民的关系。比如晚上串串门,聊聊天,一起改善一下生活,注重感情联络。当然陕北是革命老区,也能够理解和支持我们。

凤凰网:对你来说,做考古的目标有哪些?

孙战伟:首先当然是生活保障,这是最底线。但是自己喜欢这个,最后工作又从事这个,就把办公当乐趣了。如果你喜欢,就能把工作当乐趣。我的目标没有很高很大,我现在的目的就是,比如领导给我一个工地,我首先保证这个工地的文物安全,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然后我要把这个工地顺顺利利的从开始到结束,要保证不出任何意外,要圆满的完成。

通过自己的实践把文物挖出来以后,改变大家的认识,补充了我们以往的文献记载,这就是我们考古工作者最值得骄傲的地方。至于能够获得什么奖励,评奖,这可能都是次要的。

凤凰网:你怎么理解考古学家所做的事情对整个社会的意义?

孙战伟:我觉得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是为了让我们去学习、去感受的。即使通过课文、影视各种渠道再怎么看,和亲身到现场去感受到的还是不一样的。文化遗产本身就是共享的,能够让后人看到它,参与到它,也是我们考古工作者最希望看到的。

凤凰网:你觉得外界对于你们所从事的事业了解得足够吗?

孙战伟:可能有一部分人对考古了解的还是少,我们现在也在努力地向大家做一些宣传和介绍,包括省文物局做的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分册。

凤凰网:未来几年内你对自己是否会有一些目标?

孙战伟:我自己的目标就是踏踏实实地把工作做好,把科研业务做好,把田野做好,多写文章,多向社会介绍我们的考古成果,这是我几年内努力的方向。我想这不光是我,也是所有考古工作者的目标。

凤凰网:你觉得支持你一直坚持考古的动力来自于哪里?

孙战伟:我觉得应该就是兴趣,因为喜欢它嘛。如果你看到文化遗址在那里而不去清理,就很可惜,或许有些东西在你手里没有搞清楚,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挖错了,肯定会有内疚感。年轻人刚到单位,一定要到田野一线,亲自去锻炼。文化遗产一旦挖掉就没有了,挖错就更没法交代了,所以我一定要尽我最大的努力把它做好,这个应该是底线。

后记:

同为80后,孙战伟的身上却有着许多同辈人少有的谦虚和淡定。因为喜欢而去从事一项职业,既然做了就踏踏实实地把它做好,不让人生留下遗憾。这种踏实感,在这个躁动不安的时代是一剂良药,而能在自己选择的事业上坚守,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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