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精神困惑,这个时代也不例外,快速增长的经济带来物质欲望的追逐,极速流动的信息让人在眼花缭乱中陷入空虚,不断出现的成功偶像又催促人跑步成为一个世俗的"成功者"。这世界每一天都变的比昨天多姿多彩,但春色如许,并未驱散后现代世界所迎来的一个又一个挑战。不过,历史的峰回路转中,总有一代人能够接续传统、坚守信仰、承担重任。今天,我们这一代人正慢慢走到台前,脚步沉稳谦和,抑或张扬个性。我们认为,成功,往往不是因为超越别人,而是由于战胜自我。我们追求生命的饱满,追求精神的丰盈,我们有自己的价值砝码,并愿意为微小的理想而行动。"物有甘苦,尝之者识;道有夷险,履之者知。"我们这群人和任何一代人都不同,虽然年轻,但是却充满力量。世道浮沉、革故鼎新之际,年轻人有什么样的精神状态,这个国家就有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正因此,这个国家充满希望。
裘继戎:京剧名门之后的音乐突围
裘继戎
京剧名门之后
卸下白髯,换下水杉,一个京剧花脸跳起了Popping(机械舞),是跨界混搭,还是不务正业?2014年,一段中西合璧的《越人歌》将时年29岁的裘继戎从淡泊名利的传统戏台推到了聚光灯之下,也将他花脸世家第四代嫡传后人的身份公之于众。
即使是身着便装,从他精瘦的体型、跟人对视时有力的眼神和近乎光头的发型中依然能够捕捉到裘继戎身上特有的,属于京剧演员的沉稳气场。
子承父业说着简单,做起来却没听上去那么容易。在当年那些一代京剧名师的后代中,如今只有裘继戎和另一名谭派后人仍在从事着京剧演员的职业。
与娱乐圈相比,京剧是一个相对孤独的圈子,演员每月可能只能演一两出戏。对于从小就热爱音乐和舞蹈的裘继戎来说,那个舞台过于寂寞,他不甘于做一个"听话"的演员,想在东西方文化之间找出第三条道路,在这个热闹的世界里探索出自己的音乐道路。
如今,裘继戎已在上海实现了与英国独立音乐人合作的目标,推出了自己的EP,并参演了一部电影。他还将继续朝着自己的"世界音乐"梦想迈进。但他并不打算完全放弃京剧,每天仍会坚持吊嗓子,练功,希望能将京剧与当代艺术结合,创作出属于自己这个时代的音乐。
"没有选择,直接被家人推进去学的"
成名于清末民初,裘继戎的曾祖父裘桂仙,是老裘派花脸的创始人,祖父裘盛戎将裘派唱腔发扬光大,父亲裘少戎也成为了一代京剧名家。在临终前,裘少戎亲手将儿子的名字从裘子千改为裘继戎,这也意味着,作为家族中唯一的独苗,学习京剧对于裘继戎来说,不是一个选择,而是命运。
在10岁那年,这个被家族寄予了厚望的孩子,被母亲送往北京戏校求学,从此走上了京剧演员的科班道路。时至今日,在被问到那段童年学戏的回忆时,他仍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选择,直接被家人推进去学的。"而这一推,就将裘继戎推进了中国戏曲学院,然后成为了北京京剧院的一名京剧演员。
身为梨园世家子弟,裘继戎比普通年轻人有机会接触更多艺术界的长者。"我们或多或少要比一些年轻人接触到更多的长者,去向他们学习。好比说国画界的,像李苦禅先生的公子李燕先生,还有蓝天野先生,就是这样的人我们经常会拜访,听他们说那个年代的事儿,听他们说他们怎么刻画人物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裘继戎的学艺之路就像外人想象的那样顺风顺水。或许是因为京剧圈实在太孤独了,亦或是多元文化对传统造成的冲击如此巨大,连裘继戎父亲曾经的学生都失去了将这份事业坚持下去的决心。
"他们对我说'算了,你不要来找我,我不是不想教你,不是对你有意见'。听到这些话,裘继戎竟无言以对,心中有种想学东西但是没地儿学的感觉。
在裘继戎看来,爷爷裘盛戎的年代才是京剧的鼎盛时期,是一个"出名又挣钱"的时代,而父亲裘少戎可以说是"被耽误的一代",到了自己这一代,对京剧来说又"有点可惜了"。他觉得自己像一块三明治一样被夹在传统和现代的两头。
"京剧慢慢变成了是一个圈内人自己玩的现象,观众很少会去买单。戏曲演员最终还是会面临这个尴尬的问题,毕竟不管怎么说人活着还是要考虑现实的。"
京剧是一门独特的艺术,"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早已形成了独特的体系,往往是师傅与徒弟一代代口传心授的,师傅怎么教,徒弟就怎么唱,缺少了让演员自己从生活中感悟的空间。
"所以要演绎出属于自己的人物,需要年龄去培养的,一个好的艺人到一个好的表演者到一个好的艺术家,这是分阶段的,而且是一个很长的阶段。你需要经历,也需要有悟性。"
裘继戎不愿成为身边那些遵循制度按部就班的人,反而更想像爷爷当年那样,顺应时代的潮流,吸取各家之所长,成为一个具有前瞻性的人。他也从源头开始反思,是否应该走出家族盛名笼罩的那张大网,重新找回自己对命运的主导权。
"说实在的,我没见过我爷爷,刚开始学戏,爸爸又没了,我无异与最一般的孩子,两手空空,还要担负着别人没有的责任。而我没有任何的把握,我想我为什么一定要干京剧这一行呢,就因为我爷爷是裘盛戎?我爸爸是裘少戎?我应该是有很多选择的。"
"喜欢上了,就是抛不下了,得跟随一辈子了"
在30岁的关口选择转型,在很多同行看来不可思议,但却成就了裘继戎对童年梦想的回归。出生在京剧名门,裘继戎不仅无法选择自己的职业,甚至无法像普通孩子那样拥有正常的家庭生活。
爷爷和父亲虽然都是京剧名角,却都英年早逝,父亲和母亲在他四岁时就离婚了。由于与后母之间的矛盾不断,裘继戎被迫寄居在父亲学生在北京郊外房山的家中。
这段孤独的儿时经历对裘继戎产生了难以磨灭的影响,"我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很害怕。爸爸时常来看我,每次来都抱着我痛哭。在我的印象里,爸爸为两件事哭过,一是每次来乡下看我,一是再次见到妈妈的时候。"
这段经历也使裘继戎变得孤独、叛逆,也是从这时起,他疯狂地迷上了西方的音乐舞蹈文化,尤其是迈克尔•杰克逊和popping舞蹈。即使是遵从母亲之名进入戏校后,音乐和舞蹈依然是裘继戎一直以来的兴趣爱好。
"除非我没喜欢音乐,没练舞蹈,这个还则罢了。喜欢上了,就是抛不下了,得跟随一辈子了。"于是,以《中国好舞蹈》上的惊艳一舞作为开始,裘继戎以一个娱乐圈外人的身份向自己的音乐理想进军。
谈起参加舞蹈选秀节目时的初衷,裘继戎表示,"参加中国好舞蹈,我肯定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把太极的身段,戏曲的神韵放在Popping、一些现在流行的舞蹈里面。将它们融合起来,这就产生了化学反应。"
《越人歌》并非裘继戎的首次音乐尝试,包括《BeijingBlues》、《Whose this ver》乃至去年在国际艺术节上所作的《奈若何》,都是他将所喜欢的电子音乐与京剧元素相结合的产物。
裘继戎选择了上海作为音乐创作的基地,看中了这里的流行文化氛围,同时也通过与国际艺术家的切磋,尝试将京剧与音乐跨界结合的各种可能性。
"希望做出来的音乐里既有京剧的感觉又要有流行味道,但是又不能太京剧,太京剧会产生一种听觉的撞击,会感觉耳朵上有点不太舒服。"
他也承认,国际化创作的状态和习惯都和以前唱戏是不一样的,需要他在两者之间调整,学会适应。这也是过去几十年中他从京剧表演孤芳自赏的教训中得出的体会。
"国际化的团队更懂西方人喜欢什么,很多中国人做音乐西方人不听,总觉得你们在学我们,而和他们直接合作应该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
尽管如此,裘继戎仍将自己定义为一名京剧演员,只是目前音乐对他来说更重要。"咱们这代人就做咱们这代人的事,但是并不代表就要放弃掉以前的东西。"
"它可以带给我的空间更大,传播度更强。我会把很多京剧的感觉和唱念加在音乐里面,我觉得自己没有在复制,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但与其他转行的名门正派不同,裘继戎并不打算将京剧这个"包袱"抛下。
"还是放不下,放下了会觉得很可惜。而且我还是爱京剧的,不管是一年唱几出戏,挣钱不挣钱,上了台还是会享受的。"
后记:
褪去了名门之后的光环,裘继戎的音乐跨界之旅其实也是我们这代人逐渐摆脱家庭影响,追随内心,寻找独立自我的群像缩影。或多或少,无论在求学道路上,还是职业发展的初期,我们的选择中不免带上了父辈的烙印。这也让我们跟裘继戎一样,感受到被夹在传统价值观和自我兴趣之间的处境。但这些精神上的"包袱 "也造就了不一样的自己。在熬过了这段自我认识的过程后,我们总会在过去与现在之间找到一条融合的道路,开启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生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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